白重恩与李稻葵解读2019年中国经济九大问题（全文）(2)

　　李稻葵

　　2019年国家基本的政策取向就是要稳中求进，其中稳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重要任务，为什么这么说呢？增长的速度固然要逐步地降低，这是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但也要担心如果下降太快，会引发一系列的、意想不到的预期上的变化，又反过来会作用于我们的经济，比如说金融方面的一些风险，就可能会过早地、过快地、不成比例地放大出来。

　　另外如果仔细分析去年的经济运行情况，跟以前不太一样的、很有意思的一个特点，就是实体经济本身，除了基建投资，是非常稳健的。（消费有一个大例外就是汽车消费，去年下半年下得比较快，除了汽车之外是非常稳健的。）

　　居民的收入增长基本上是延续了过去几年的态势，出口短期是上升的，因为有中美贸易磨擦的影响，抢出口，公司的利润，尤其是上市公司的利润，全年是非常稳定的，上半年更好，下半年略有下降。但是大企业是正的，民间投资是过去三年以来最快的，制造业投资也是最快的，但去年为什么大家感觉不好呢？主要是金融在收缩，我个人的观点可能金融政策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本来是想通过金融政策的调整，能够消纳、注销、处理一批呆帐、坏帐，结果呆帐、坏帐并没有明显得下降，整个金融的环境搞得风声鹤唳，各个跟金融相关的部门都感到极其的担忧。这恐怕不是原来预期的目标，预期应该是精准地把呆帐、坏帐重组掉，把过剩产能重组掉，而不是风声鹤唳、人人担忧，这是去年的一个情况。我相信2019年可能在这方面会有一定的调整，我期待2019年能够走出一个相对稳定的态势。

　　Q5           

　　去年下半年遇到了经济下行的压力，在这种阵痛中我们要寻找新的机遇，那如何看待经济发展的变量问题？这种变量怎么能转危为机？在金融改革方面有哪些建议 ？在政策不确定性方面又有哪些建议？

　　白重恩

　　刚才李委员有说到我们有很多增长的非常好的条件，就长期来说，这个我非常同意，有了这些条件就使得我们有本钱来转危为机，有了这些条件，我们有比较好的增长的潜力，但还是要采取各样的措施让我们来实现这样的潜力。怎么来实现这样的潜力？怎么来转危为机？我觉得要让大家有信心，要让大家能对未来看得比较清楚。如果说政策老调整、老变，企业就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那么他们就没有信心，这时候企业没有信心，就不敢去投资了，企业不去投资，整个经济的活力就会受到影响。我觉得给人们一个稳定的预期，信心就会增强，基本面会很好，我说的基本面是人们自愿的禀赋、人力资源、大市场、高储蓄率等等，这些禀赋非常好，我们有潜力能够实现比较稳定的增长，那就是要提振信心。

　　除了信心以外，总体上还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的，比如说在拉动消费方面，一个需要解题跟破题的地方，就是大概有接近3亿的、已经进入到中等收入群体的消费者。他们大部分在城市里面，他们很焦虑，他们焦虑什么呢？比如说孩子们的幼儿园入托，他们焦虑的是教育，他们焦虑的是医疗，他们焦虑的是养老，这些方面实际上很多的需求还没有得到满足，是可以做文章的。当然怎么做，咱们可以讨论，可以去改革，比如说幼儿园允不允许上市公司去投资幼儿园。但关于这方面的提案，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调查。

　　李稻葵

　　在产业升级方面，长江沿岸在抓环保，沿岸的很多省份，坦率地讲，去年的压力是非常大的，包括财政的压力，多年的经济情况、运营情况、效益很好的企业就马上要被关了，怎么办？没问题，我的观点是可以，把它们搬到更好的地方、搬到沿海。比如说钢铁、水泥、造纸，里面的技术千差万别的，有最污染的，也有最绿色的，我们应该去投资一个绿色的经济，使用绿色的技术。此外，从长江沿岸搬到沿海去，这个过程也是一个投资的过程，也是一个升级的过程，也是一个减碳的过程。水泥也是同样的道理，发电也是同样的道理，发电现在说用清洁的可再生能源取代传统的火力发电厂，这是大的方面。还有一个大的方面就是新科技，新科技带来的投资。

　　Q6           

　　关于科创板，这是不是金融改革的一个尝试？需要注意哪些？

　　白重恩

　　科创板是一个创新，以前我们规定上大学必须要有年满18岁，必须读完高中，科创板就等于允许少年班机制来了，一个企业它现在还没盈利呢，年龄不到18岁，但它确实有潜质，确实有能力，那为什么不能提早入学？

　　李稻葵

　　你不要求它三年盈利，你不要求它到一定的水平，只要有这个潜力，投资者认，那么就让它先上市，通过上市这个平台能够融资，能够让爱它的公司上一个台阶，能够让爱它更加规范化，能够让社会上更多的人能够分享它成长的收益，同时也给那些早期投资于这些“少年班”的“辅导员”一个回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制。当然我们都知道中国的改革，很多出发点很好的改革，有一定的问题，所以科创板还是有小心，还是要谨慎，很多好事别给炒歪了，别给炒作了。

　　白重恩

　　科技企业有它的特征，一些新的科技它有不确定性，尤其是新的技术，刚才说规模效应很重要，那么你为了达到规模开始的时候就要做很多的投入，在那个过程中你不一定有很多的盈利。所以新的科技的这个特征，就使得要求它开始盈利了才上市，这就不适宜了，这样就不符合新的经济特征。

　　我觉得把这个门开的更大一点，是非常有必要的，应该说是科技推动经济转型升级的一个必要条件。但是就刚才李委员说，我们千万不要把一件好事做砸了，那么怎么可能说这个好事做砸了呢？你门槛放低了，让企业容易进来了，那你之后对它的监管就得加强，批露得加强，不仅仅是上市时候的披露要加强，上市以后的信息披露也得加强。万一你什么都不管它，它就披露虚假信息，把股价给炒上去了，大股东一卖跑人了，剩下的小股东全剩下来被“割韭菜”。所以在门槛降低开、开大门的同时，一定要加强监管。

　　我刚才只是说了一个方面的监管，是关于披露的监管，它可能还有各种各样可能的违规，比方说大股东侵犯小股东的利益，比如说大股东跟证券公司合谋来操纵等等，所前置的审批变得容易了以后，就一定要加强事后、事中的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