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8-04-20 11:50:12 文章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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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拍部“战狼”真的很不容易(2)

  那小孩名叫Kendrick Lamar。
 
  Kendrick现在已经是美国影响力最大的黑人rapper了。而昨天他又凭借去年的新专辑《DAMN.》拿下普利策音乐奖,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拿到普利策的说唱歌手。
 
  以往这个奖项几乎只属于古典音乐,偶尔宠幸爵士乐。像说唱乐这种音乐性低、生命周期短的小孩子玩意儿,不入法眼。但昨天,普利策音乐奖的颁奖词是这么说的,
 
  “他(Kendrick Lamar)以其白话真实性和节奏描绘出当今非裔美国人的生活复杂性”。
 
  作为美国黑人社群最重要的流行文化符号的说唱乐,在这几年迎来很明显的一波涨势。
 
  去年上半年尼尔森给了一份报告,说美国嘻哈音乐已经超越摇滚乐,成为最受欢迎的音乐类型。当然如果只看专辑销量的话,嘻哈音乐还只是摇滚乐的一半销量;但在更年轻的流媒体上,嘻哈音乐的份额是摇滚乐的两倍。
 
  这甚至折服了素来出了名“不喜欢说唱”的格莱美,现在每年Kendrick的开场演出已经成了格莱美最大的看点之一;而前年Kendrick创造了史上说唱歌手在单届格莱美被提名最多的纪录。
 
  而作为当今说唱乐的icon,我们可以从Kendrick几张专辑间的演变看出美国黑人社群集体情绪的演变。
 
  最早的《Section.80》和《Good kid,m.A.A.d city》,Kendrick还只是从个人成长的背景出发,叙述他所目睹的,一个典型康普顿黑人的生存现状。但到了大前年的《To Pimp A Butterfly》,他的关怀面就已经不只是美国黑人的生存状态了,开始触及到了整个黑人种族更深层的共同困惑:种族文化认同。
 
  那张专辑里有首歌叫《The Blacker The Berry》,歌词是这样的:
 
  I'm African-American,I'm African
 
  I'm black as the moon,heritage of a small village
 
  Pardon my residence
 
  Came from the bottom of mankind
 
  My hair is nappy,my dick is big,my nose is round and wide
 
  You hate me don't you?
 
  You hate my people,your plan is to terminate my culture
 
  You're fuckin'evil I want you to recognize that I'm a proud monkey
 
  You vandalize my perception but can't take style from me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都是他对自己作为黑人所拥有的外貌特征的崇拜和珍视。
 
  Kendrick在自己的作品里不断把美国的黑人社群跟黑人母体大陆非洲进行连接。他在格莱美的开场演出的舞蹈编排里添加了大量非洲传统音乐和舞蹈,创意上加上了很多殖民、奴役相关的元素,甚至在大屏幕里投出一整张非洲地图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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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美国黑人正在经历一场对他们并不友好的社会变化:川普上任、种族割裂、民权倒退等等。这让各种黑人民族主义思潮开始复兴,比如Kendrick的歌词所体现出来的泛非主义,或者这次《黑豹》作为宣传点之一的“非洲未来主义”美学。
 
  这都可以理解为流行文化对美国黑人深陷这种集体身份认同困境的补偿安抚,而背后则是黑人渴望对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种族文化认同感的渴求。
 
  黑豹男主Chadwick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反派埃里克的心路历程,本质上就是:
 
  "an African American trying to connect his roots"。
 
  说白了就是一个美国黑人的寻根之旅。
 
  03
 
  说到寻根这件事情,美国黑人其实已经努力了很多很多年了。
 
  著名的“美国的华莱士”,在1959年的冬天,给Malcolm X做过一期采访。在那之前,白人舆论圈几乎没有人关注到Malcolm X,以及他加入的黑人伊斯兰信徒组织。华莱士是第一个提醒美国人注意这帮“黑伊斯兰信徒”的主流媒体人:“他们鼓吹黑人之上,并且人数正在急剧增长。”
 
  要不怎么说华莱士的水平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片子里,Malcolm X一如既往地敢说,“绝大部分所谓代表黑鬼的组织,都说是为我们谋取利益,但实际上他们的领袖们和背后的势力势能,都是白人在操控”。这等于把矛头公开指向了同时期南方的一位黑人民权革命家:马丁·路德·金。
 
  马丁·路德·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他父亲为了纪念16世纪宗教改革领袖马丁·路德——基督教新教路德宗创始人。也就是说,金牧师是个基督教徒,他创立黑人民权运动组织是“南方基督教领袖会议”,他领导黑人的工具是基督教义,主张则是从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中沿袭下来的非暴力主义、种族融合。
 
  但Malcolm X认为,“基督教是白人们炮制出来的宗教,它意味着白人优越主义,旨在按照白人意愿去麻醉黑人的心灵。”以他为代表的一波黑人,认为黑人群体需要在信仰的根上和白人优越主义划清界限。
 
  于是他们选择了伊斯兰教。
 
  这里头最著名的例子是阿里。60年代初,这位拳皇还叫卡修斯·克莱,是个基督教徒;到中期,他宣布改信封伊斯兰教,把名字改为穆罕默德·阿里。随后他拒服兵役,高喊“越南人从来没有叫我黑鬼”,让他和Malcolm X成为那个时候最著名的“黑伊斯兰”。
 
  主流舆论很快把Malcolm X和黑伊斯兰信徒定义为“教唆仇恨的种族主义者”、“黑人法西斯主义者”。但黑伊斯兰信徒组织持续壮大,直到后来其中再出现分化,Malcolm X宣布脱离伊斯兰国家组织自立门户——但不久后他就被射杀了。
 
  说来巧合:马丁·路德·金和Malcolm X几乎一切主张和观点都相反,只有一件事是一样:俩人都在39岁的时候被刺杀身亡。一个在1965年,一个在1968年。
 
  正是因为非暴力、暴力,都没法帮整个美国黑人族群赢回绝对意义上的种族平权,所以才有了后面更为激进、信仰共产主义的“黑豹党”。但毛选也救不了水深火热的美国黑人人民,黑豹党前后十年就被FBI打得七零八落了。
 
  从50年代到80年代,大大小小的黑人民权运动里,美国黑人尝试依附了所有能依附的宗教或者信仰体系,去尝试反抗白人建立的社会系统。
 
  结果无论是基督教、伊斯兰、毛主义,都没法让全美黑人建立起统一的战线。
 
  今天去看美国黑人社群,很多问题的根源就在这:相较于白人或者黄种人,他们在种族认同、身份认同上相当割裂。因为长久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强有力的黑人国家。当大部分黑人去追溯自己的文化母体的时候,根本找不到源头。
 
  而没有一个统一的文化母体作为基础,黑人的文化作品就没法往回追溯。
 
  所以我们看到《黑豹》在构建瓦坎达这个国家时,需要从古老非洲的很多不同文明里挑选出各种元素组合在一起,才足够撑起来。团队拍摄前要撰写瓦坎达世界通史,光构建文字系统就花了整整半年,主要是将古尼日利亚语转换成瓦坎达语。
 
  口语则是用的Xhosa科萨语,南非的官方语言之一,跟曼德拉口音是一样的。各种颈环、唇盘等非洲传统细节就不用说了,知乎用户ClaireCeltics整理过,非常详细。而服饰设计师选择元素时还必须注意避开有殖民色彩的元素。
 
  这方面我们还算是幸运的。我们好歹还有华夏文化,有千百年累积下来的、由儒道佛编制的一以贯之的信仰和价值体系。于是陈凯歌导演想拍出他印象中最好的中国,还能往回追溯到盛唐时期。
 
  黑人导演如果想拍历史上最鼎盛的黑人国家,可能只能拍南非了,但南非在经济上的繁荣又跟白人的殖民有很大的关系。
 
  《黑豹》这部电影的意义之所以深远,就在这里:它虚构了一个虚拟的黑人强国,一个文化母体,让黑人从漫威宇宙里得到一种现实宇宙中难以获得的种族文化认同感。
 
  这么说来,这部全球票房十几亿美元的电影,中国人欣赏无能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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