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11-06 21:55:41 文章来源: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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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贷监管趋严打击暴力套路贷成风声鹤唳最后一根稻草

网贷监管趋严打击暴力套路贷成风声鹤唳最后一根稻草

在网贷行业干了5年之后,黄安决定离开。

2014年,黄安开始在某知名网贷公司做风控。一年后,他离开,创办了一家为网贷公司服务的催收公司。鼎盛时期,该公司每月可收到数亿元的收款订单。在湖南、贵州等地设有分支机构,员工300余人。

但近两年,与网贷相关的负面消息层出不穷,一些年轻人因无法偿还贷款而自杀或犯罪。国家出台了严格的监管政策,警方开始大力打击暴力催收和日常放贷。

2019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印发《关于办理“例行贷款”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和《关于办理涉案贷款若干问题的意见》。办理刑事案件实施“软暴力””,要求“持续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准确查明并依法严惩‘套路贷’违法犯罪分子。”

这些转变成了压垮黄安的最后一根稻草。5月8日,新京报记者在北京北五环一栋写字楼内见到黄安时,两层写字楼空无一人,只剩下三四个人,各地的分支机构早就解散了。

野蛮生长

在网贷行业,黄安属于进入市场较早的一批人。2014年他来北京发展的时候,网贷在中国已经存在了7年,但认识和接触的人并不多。

公开资料显示,2007年,国内首家P2P网贷平台拍拍贷在上海成立,主打信用贷款。截至2011年底,中国网贷平台仅有约20家,活跃平台不足10家,有效投资者约1万人,营业额约5亿元。

直到2013年,以阿里巴巴余额宝为代表的网络金融产品诞生,京东白条、蚂蚁花呗等“先消费后支付”的消费金融产品应运而生,网络借贷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很多在银行借不到钱的人都有资金需求,这是新一代产品,是新兴市场,它的出现对社会是有帮助的。” 黄安表示,很多民间借贷集团和互联网从业者都在其中看到了商机。

位于北京东三环附近的瑞辰国际中心,有很多网贷公司。

2014年9月,黄安加入了一家刚成立半年的网贷公司。主要业务是大学分期购物。成立之初,公司只有4名员工,CEO亲自打印传单,然后开着宝马去北京的大学宣传。

短短几个月,公司赚到了钱,从CEO家搬到了不到60平方米的中关村SOHO,后来又拿到了上亿的投资。

和黄安一样,王越也看到了网贷行业的前景。她在国内顶尖大学学习数学。2016年,看到网贷行业的飞速发展,她从传统银行业一跃成为现金贷公司。

与黄安所从事的网购分期贷款不同,现金贷款是指无担保、无担保、不明确资金用途的个人贷款,属于网络贷款的一种。期限短,额度小,可以覆盖大部分人的信贷需求。

一进入这个行业,王越的薪水就翻了一番。“(现金贷)好像一下子火了,公司一个月最多能贷几百亿。”

为规范蓬勃发展的网贷行业,自2015年12月起,江西、上海、重庆等省市金融办相继发文批准设立网贷公司。在资质等方面,规定比线下小贷公司要严格。

例如,2015年12月江西省财政厅印发的《江西省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监管指引(试行)》规定,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注册资本不低于2亿元人民币。并且必须一次性全额支付;必须与省小贷公司综合管理信息系统对接。

更为重要的是,包括江西在内的各省级金融办要求,网贷产品年利率必须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简称“ 《民间借贷司法解释》)。),严格控制在36%以下。

“但真正获得官方许可的公司很少。” 黄安说道。多位业内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网贷黑名单贷款口子,大量企业并没有取得网贷牌照,而是以科技公司的名义在工商部门注册。之后,他们只需要花几十万元买一个网贷系统,做一个APP。可在手机应用商城上线,开展网贷业务。类似的无牌公司基本上是无人监管的。

黄安说,这几年,无牌网贷公司发展迅猛,资金从银行、电商、传统行业等各行各业涌入,很多不知名的小公司进入市场。根据P2P网贷行业门户网站“网贷之家”的数据,截至2017年11月22日,全国各省获批的网贷公司有223家,但持牌公司数量仅占1市场的一小部分。.

客户获取:从线下转向线上

2015年初,黄安加入公司后不久,就被派往南京进行线下校园推广。他按照CEO定下的促销形式——在通照高校扫楼、发传单,吸引顾客。用行业术语来说,就是“获客”。

起初,黄安每天早上7:00出门,晚上12:00才回到住处。当他遇到有门禁的宿舍楼时,他只能闭门吃饭。他开始在各大高校论坛和贴吧招募校园代理,并要求代理组织学生散发传单。“我们给经纪人15元一小时,他给发传单的同学一小时14元。”

黄安在给代理商培训的时候,会让他们告诉学员产品是“分期安装”,基本没有提“贷款”二字。至于分期的年利率和逾期还款的处理,他就不给同学们详细说明了——当时产品分期的年利率在50%左右,超过了36%的最高年利率。民间借贷的司法解释。规定。

很久之后,黄安发现,贷款数量最多的是体育和传媒大学,还有二三、大专,而第一大学的贷款数量最少,“因为这些学生问得更仔细。”

当时黄安做线下推广,整个公司有近2000人,月薪在1500元到2000元不等。“人工成本非常高。”

2018年7月,近400名大学生因未按时偿还网上校园贷款而被告上法庭。借款前,网贷公司要求借款人持身份证和借款合同拍照。

为适应技术发展和降低成本的需要,传统的线下获客模式正逐步向线上转移。在百度上购买竞价搜索广告,以借款人身份去网贷论坛发推文,注册APP返红包是很常见的。

喻铭在一家消费金融公司的市场部负责运营和获客。他表示,公司现在获取客户的方式主要有三种:一是从外部购买流量,比如在某些APP和应用市场购买广告;二是与B端产品(指为商户、企业、业务部门提供的服务产品)合作,如在贷款超市上市等。三是利用其他网络小贷公司的平台与他们共同借贷。

“其实,获取客户的方式也有一些不正当的,比如利用‘爬虫’从其他公司窃取客户数据。” 于铭说道。2017年,媒体曝光了一款名为“Peer Crawler”的产品,只要你提供其他网贷平台的用户名和密码,就可以获得所有用户的信息。

此外,一些小额网贷公司会在APP名称中加上知名网贷平台“鹏慈”的名称。在应用商店搜索喻铭公司的应用。前几家是“碰瓷”的小公司。不了解情况的人可以直接下载这些小公司的app。

为了拓宽客户群,一些网贷公司还会打着培训贷、整形贷的旗号,与其他机构合作网贷黑名单贷款口子,招揽人。2018年7月,新京报报道了《704校花背后:兼职赎回面具下的“校园贷”》。文章提到,一家名为“704校花”的网贷公司使用了“兼职赎回”的名称。高校宣传显示,不少学生为了找兼职、挣零花钱而借网贷。

风险控制:行业共享的私人信用信息

并非所有在线贷款申请人都可以偿还贷款。为了利润最大化,风险控制是核心。

一开始,黄安的风控方法是对借款人进行打分,引入学历、性别、地域等参数,然后根据过往数据和还款表现给各个参数赋予不同的权重,综合考虑。

签合同的时候,黄安会亲自去学生宿舍,可以证明借款人的学生身份。他还可以和借款人的室友聊天,了解其还款能力和违约风险。“有些宿舍我们进不去,所以我们在食堂或教室签到。”

黄安告诉新京报记者,早期学生市场数据显示,东北、西北地区客户违约率低于广东、福建。“可能是因为南方人早期接触金融比较多,知道一些投机取巧的方法。” 后来,公司进军成人网贷市场,东北地区的逾期率逐渐提高。“所以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没有绝对好的领域。” 黄安说道。

2016年前后,黄安的公司在风控方面引入了大数据模型。为了解借款人的个人情况,会要求借款人提供姓名、职业、工作单位、单位地址、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并绑定手机运营商并进行身份验证。

2019年2月,西安一名21岁女孩因网贷自杀。半个月后,她的父亲被收藏家虐待。

“风控模型主要分析人的资质和风险。” 拥有多年风控经验的王悦表示,申请者的学历、收入、地区等都会纳入评估体系,“但他们的职业和收入无法验证,所以我们会重点关注手机运营商的数据。”

在王悦所在的网贷公司,申请人授权查询手机运营商的数据后,风控模型会自动读取通讯录中的联系人和通话记录。这些数据可以反映用户的资质。比如查看手机的位置,可以确认自己的住所是否真实;检查通话记录可以确认他们的生活是否正常:经常与亲友交谈的用户比经常与人工客服交谈的用户更有资格。这很好。

“一些贷款欺诈者会注册新的手机号码进行贷款。” 王悦表示,他们会检查6个月内经常联系的号码、通话记录是否正常等,并筛选出部分贷款诈骗分子。

但有些“老赖”会长期使用多张电话卡,到处借钱。针对这种情况,一些企业引入了人脸识别技术,增加了借用前“刷脸”的要求,防止用户在同一个平台使用多张手机卡重复借用。

2016年,黄安的公司放弃校园贷业务,转向服务城市成年人,与支付宝、芝麻信用达成合作。对于从支付宝分流的客户,公司会在风控过程中审核其“芝麻分”(基于阿里巴巴电商交易数据和蚂蚁金服互联网金融数据,客户个人信用状况评估结果)。黄安表示,这部分用户的逾期率很低,因为逾期可能会影响他们使用支付宝。

据王悦介绍,目前很多网贷公司都会聘请第三方专业风控公司。这些风控公司除了提供贷前审核服务外,还对海量数据进行分析,形成还款记录不佳、存在欺诈行为的申请人“黑名单”。

“黑名单就像私人征信,”王悦说。在中国,大部分网贷公司无权访问央行征信数据,其数据也不会被纳入央行征信体系。据财新网2019年5月报道,目前,包括互联网小贷公司在内,接入央行征信中心的小贷公司仅有1000多家,未接入的小贷公司有7000多家。这对在线贷款公司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第三方公司的“黑名单库”由此成为行业风控防欺诈的共享系统。但在这个共享系统中,信息并非 100% 真实。王悦表示,为了巩固客源,一些网贷公司会故意将优质客户列入黑名单。“在这种情况下,他将很难在其他公司获得贷款。”

减少坏账:提高利率,再借款利率

尽管采取了风险控制措施,但网贷公司的坏账仍然比比皆是。为了平衡坏账成本,许多在线贷方通过提高利率来应对。

“行业平均年利率在100%左右。” ??一位网贷行业人士表示,虽然大家都知道最高人民法院《民间借贷司法解释》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年利率不超过24%,诉讼才得到法院的支持,约定年利率超过36%的部分无效,但网贷公司的客户个人信用和还款能力相对较差,坏账率较高。“如果年利率控制在24%以内,银行可以盈利,但我们不能。” 上述人士说道。

2017年11月,全国互联网金融风险分析技术平台对2693家现金贷平台进行监测,发现大部分现金贷年化折算利率均在100%以上。一些平台虽然表面利率不高,但通过收取信息审核费、账户管理费、交易费、风险押金等费用变相加息。

除了提高利率,很多网贷公司还采用“借新还旧”的方式来控制坏账,即当借款人无法还清之前的债务时,就借新钱还旧债。

这种方法对借款人的表现是“以贷换贷”。24岁的李欢毕业于三级学院。大一时,他在网贷平台“名校贷”上借了7000元。从此,他卷入了网贷的漩涡。每次他无力还款时,专门的网贷中介都会向他推荐“新口子”(新的网贷平台)。“只要是网上有报道的产品,我基本都用过。” 李欢说,自己顶多欠了两万到三万块钱,直到他向父母坦白,才终于还清了这笔钱。

对于网贷企业来说,“借新还旧”不仅可以控制坏账,还可以提高“再借率”。“从为公司赚钱的角度来看,只有反复借钱的客户才是好的。” 王越说。

收藏:暴露通讯录,心理压力

由于大部分网贷公司的数据都不在征信报告上,借款人基本不用担心欠债不会对自己的信用造成不良影响。此外,大多数网贷公司的年利率都超过了36%的法定红线,这意味着即使“老赖”被告上法庭,合同约定的本息也不会退还。

“所以网贷公司对拖欠用户几乎无能为力。” 黄安说,“催收”已经成为他们催促借款人还款的唯一手段。

据黄安介绍,大部分网贷公司都会与第三方催收公司合作,根据催收难易程度支付佣金。“有些逾期时间短的订单,收款可能只拿到5%左右,但有些订单逾期365天以上,如果能退货,就可以拿到70%的收款。”

在西安,因网贷被怀疑自杀的女孩的父亲为了寻找女儿自杀的真相,搬到了女儿居住的出租屋。

2015年8月,在网贷行业高速发展之际,黄安从公司辞职,与朋友创办了一家催收公司,为网贷公司服务。

馆藏馆藏是劳动密集型工作,没有技术含量,“高中以上学历就够了”。每次招到一批人,黄安都会安排培训,传授“口才”合集。

“我们常用的收款方式是打电话和发短信。” 黄安表示,对于网上小额贷款借款人来说,上门催收成本太高。“毕竟欠款一般只有几千元。”

但是打电话和发短信也有技巧。收款人会先自己找到借款人,然后在贷款合同不起作用的时候打电话给借款合同上的“紧急联系人”,极端情况下“暴露通讯录”——呼叫借款人通讯录中的每一个联系人。电话。

对于顽固的“老赖”,收款人还会在打电话前在社交平台上搜索借款人的单位、亲属地址等信息,并在打电话时向借款人透露这些信息,以施加心理压力。

黄安给员工讲了一个案例:团队在收贷款时,搜索借款人的手机,发现每天都有直播平台直播。收款人组织几个朋友在直播间刷屏收款,当晚,借款人还款。

“早些年,很多公司都会暴力收款,比如在贴吧贴借款人照片、骂借款人等等,回收率都比较高。” 黄安说道。

借款人受到催收公司暴力骚扰的情况并不少见,有时甚至将他们逼入绝境。2017年4月,厦门华夏学院一名大二女生被卷入“裸贷”,贷款总额达57万元。在得知收藏家将她的裸照寄给母亲后,她烧炭自杀。2017年6月,咸阳大学生小刘在家中上吊自杀。小刘的父亲在事发当天发现,小刘的手机收到了131条付款短信。2019年2月,西安一名21岁女孩因网贷涉嫌自杀。在她去世后,她的父亲接到了多次催收电话,并收到了催收人员的一些辱骂信息。

根据国家互联网应急响应中心公布的数据,截至2017年11月,该中心共监测370个催收平台、188万个催收项目,涉及催收资金1.7万亿元。仅从 2017 年 6 月至 2017 年 11 月,该中心就监测了超过 1000 万次收集,其中包括 79 万肇事者和 92 万暴力收集受害者。

严格监管

2017年底以来,野蛮生长、乱象丛生的网贷行业迎来了严格监管。

当年12月1日,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P2P网贷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印发《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的通知》商》指出,过度借贷、重复授信、催收不当、利率异常高、侵犯个人隐私等问题十分突出,存在较大的金融风险和社会风险隐患。

2018年4月,银保监会、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央行联合印发《关于规范民间借贷维护经济金融秩序有关事项的通知》,要求“(权利)以故意伤害、非法拘禁、侮辱、恐吓、威胁、骚扰等非法手段收取民间借贷……以及其他违反治安管理规定或者涉嫌犯罪的行为,公安机关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依法处理。”

从此,黄安的公司从“合规收款”变成了“温柔收款”。“我们以前说今天下午要还钱,但现在是‘你觉得今天下午还钱方便吗?对不起’。” 黄安认为,干收已经变得很卑微了,“态度稍微强硬,你就有被起诉的风险。” 一旦借款人在消费者投诉平台“聚投诉”上投诉成功,网贷公司可追究催收公司的责任。

更为严重的是,网贷从业者可能面临的刑事责任,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网贷中的“套路贷”。

2019年4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印发《关于办理“日常贷款”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和《关于办理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意见》实施“软暴力”的案例。,表示要“继续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准确查明和严惩‘套路贷’犯罪分子”。

就在两个月前,公安部发布了打击“套路贷”的相关数据。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2月,全国公安机关共破获“套路贷”团伙1664个,破获诈骗、敲诈勒索、虚假诉讼等案件21624件,抓获犯罪嫌疑人16349人,查获涉案资产35.3亿余件。元。

“在过去的两年里,很多人离开了这个行业,尤其??是那些来自无牌公司的人。” 据喻铭观察,这些无牌企业的利润和客户群都在急剧萎缩。同时,无牌企业要承担比其他企业更高的融资和运营成本。“这些公司本身不合规,现在国家把它们定性为高利率,用户不还钱的概率明显增加。”

黄安告诉记者,近一个月来,行业内大部分收款公司都已关闭。黄安的公司也未能逃脱破产的命运。他在3个月内解雇了所有员工,正在做最后的清算工作。近百平米的办公室里,人很少,只有几套没有处理的桌椅,窗外是破败的城中村。

30多岁的黄安决定彻底离开网贷行业。“这个行业不会有大的发展,最终只有少数合规的公司能够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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